赵晓薇——或者说赵玥明——离开后林浩又在“慢时光”咖啡馆里独自坐了很久。
面前那杯美式咖啡已经完全冷透深褐色的液体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映照出他此刻复杂难言的心绪。
震惊是毋庸置疑的。
赵氏集团的千金!这个身份像一块巨石投入他平静的心湖激起的何止是涟漪简直是惊涛骇浪。
他回想起来公司报到那天那个穿着简单职业装、笑容温和、主动帮他熟悉环境的女孩;想起在项目中她熬夜整理数据、逻辑清晰地分析市场、总能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关键的专注模样;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与普通员工略有不同的眼界和谈吐;更想起父母来访那次晚宴上那险些被点破身份时她的慌乱与掩饰…… 一切都有了解释一切又都显得如此不真实。
那个和他一起在会议室里啃着三明治讨论方案、被他视为可靠战友的同事竟然是身家亿万的豪门千金?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林浩一时间难以消化。
他感觉自己像个沉浸在某个剧本里的演员突然被告知身边的配角其实是隐藏身份的投资方大佬那种荒诞和错位感挥之不去。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隐隐作痛。
虽然赵晓薇(他发现自己还是更习惯称呼她这个名字)的道歉很诚恳理由也合乎情理——想要摆脱家族光环证明自己。
但长达数月的共事自己对她产生的信任和欣赏都是建立在“赵晓薇”这个虚构的、平等的身份之上。
如今基石崩塌那种信任感仿佛也出现了裂痕。
然而除了震惊和些许被蒙蔽的不适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和……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她那份远超普通员工的沉稳和气度源于从小耳濡目染的精英教育。
原来她总能提供如此精准和高瞻远瞩的市场分析背后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资源和信息渠道。
原来她刻意保持的距离不仅仅是因为察觉到他与陈静萱的关系更是因为她背负着这个不能言说的秘密害怕靠近会带来更多的麻烦和审视。
原来那次晚宴上她父亲商业伙伴的出现对她而言是一场多么惊心动魄的危机。
许多之前觉得微妙、不合常理的地方此刻都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清晰的、让他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林浩靠在卡座的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并非不通人情世故只是习惯性地躲避复杂。
此刻当他被迫直面这层被揭开的真相时他尝试着去理解赵晓薇的处境。
一个豪门千金隐瞒身份从基层做起想要凭借自身能力获得认可……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她又承受着怎样的压力?在她坦言之前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脆弱的平衡既要表现出色又不能过于耀眼引来怀疑。
那份隐忍和努力或许并不比他在技术上的攻坚轻松。
想到这里林浩心中那点因被隐瞒而产生的不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同情和钦佩所取代。
她并非有意戏弄只是选择了一条异常艰难的路。
而自己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她这段特殊旅程中的一个见证者甚至……可能是少数几个让她感到“被平等对待”的人之一。
她最后那句“你对我的态度始终是基于我‘赵晓薇’这个人而不是我的背景。
这让我觉得很……珍贵。
”此刻回想起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是啊他林浩一个社恐的技术宅当初吸引陈静萱的是他在游戏里的技术和“兄弟”般的坦率吸引赵晓薇的或许也正是他这种不掺杂势利眼的、纯粹基于能力和人品的交往方式。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有些讽刺又有些莫名的……庆幸? 庆幸自己一直是他自己。
至于赵晓薇坦言的那份“超出同事范畴的好感”林浩心里倒是没有掀起太大波澜。
或许是因为他情感上的迟钝或许是因为他全部的心思早已被陈静萱占据也或许是因为赵晓薇自始至终都克制得很好从未越界甚至主动疏远。
这份尚未开始便已宣告结束的情愫更像是一段插曲带着淡淡的遗憾和终究错过的怅然但并未动摇他内心的根基。
他反而觉得赵晓薇的选择是明智而体面的。
在身份暴露、心意表明之后果断抽身离开回归她原本的世界。
这既是对她自己的解脱也是对他和陈静萱关系的尊重。
她的退场干脆利落保留了彼此最后的体面和美好的回忆。
“保重。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自己对她说的最后两个字。
这声祝福是发自内心的。
坐够了也想通了。
林浩起身结账离开了咖啡馆。
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感觉像是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醒来重新踏入了现实。
回到公司经过那个熟悉的工位时他看到上面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公司标配的电脑和文具属于“赵晓薇”的个人物品已经全部消失。
几个同事正在旁边低声议论着脸上带着惊讶和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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